圣彼得堡的晨雾还没散尽时,我们四个男生已经挤上了开往维堡的火车。HSE的暑期项目把我们凑到一起——我和白诗杨是同班同学,另外两位分别来自马拉亚大学和印度。车厢里的早安问候带着各自的口音,俄语单词在舌尖滚出不同的弧度,倒也形成一种奇妙的默契。
火车沿着芬兰湾行驶时,谁都没再说话。窗外的白桦林像被施了魔法,树干在晨光里泛着银白,叶片被风掀起时亮得晃眼。偶尔有红色屋顶的小木屋闪过,院子里晾着的方格桌布在风里招摇,让人想起童话书里的插画。我们举起手机对着窗外拍摄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,大概是想把这连绵的绿都装进相册里。

维堡城堡的红砖城墙比图片里更有分量。我们沿着护城河慢慢走,看阳光在水面碎成金箔,又被游过的天鹅搅成一片碎银。城墙砖缝里嵌着青苔,触摸时能感觉到潮湿的凉意,像是在诉说几百年的故事。城墙上有处斑驳的石碑,刻着看不懂的文字,马拉亚大学的同学突然蹲下身,用手指沿着字母的轮廓描摹,阳光落在他微驼的背上,倒像是给石碑添了个新的剪影。

之后我们去往了一家著名的碱水结面包店,里面坐满了当地人。穿西装的老先生在读报纸,推着婴儿车的妇人笑着逗孩子。我们点了碱水结和四杯当地有名的啤酒,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气泡。邻座的老太太看见我们手里的相机,主动用俄语比划着什么,指了指广场尽头的钟楼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钟楼尖顶正对着一片湛蓝的天,云朵像被谁揉碎的棉花糖,慢悠悠地飘着。
逛老城区时,石板路蜿蜒曲折,两旁的木屋色彩明快。街角处,一位街头艺术家正专注地用粉笔在地面作画,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维堡城堡的轮廓,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,路过的行人不时驻足赞叹。我们站在一旁看了许久,看着城堡在他笔下逐渐立体,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地面跳出来。

走得累了,顺着路人指引的方向往高处走,不多时便登上了镇子旁的小山坡。山顶铺着柔软的青草,我们索性席地而坐。眼前的景象让人瞬间忘了疲惫——整个维堡小镇像被精心摆放的积木,红顶木屋沿着湖岸铺展,教堂的金色圆顶在阳光下闪着光,奥涅加湖则像块巨大的蓝宝石,被小镇温柔地拥在怀里。远处的水鸟成了移动的墨点,渔船拖着白色的水痕缓缓划过湖面,一切都安静得像幅动态的油画。风带着湖水的潮气拂过脸颊,夹杂着山下面包房飘来的麦香,我们几个都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望着这方天地,感受着这份开阔与宁静。

回旅馆的路上,白诗杨突然说:“这里的空气好像都是慢的。”确实,无论是城墙上游荡的猫,还是广场上慢慢转动的风车,都像是被按了慢放键。我们四个并肩走着,影子在路灯下时而靠近时而分开,谁都没多说什么,却好像都懂彼此心里的感受。
躺在床上时,能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。想起白天在城堡顶上看到的全景,红屋顶像拼布一样铺展开,直到被远处的湖水接住。这样的地方,大概就是为了让人把脚步放慢,把心打开,好好感受那些不用言语就能懂的美好吧。